摄影，会被视频取代吗？（五）

摄影在视频时代的价值与未来
摄影并文 / 姚大伟
在视频化传播蓬勃发展、深度融入日常生活的当下，“摄影是否会被视频取代”的讨论持续引发行业内外关注。事实上，作为记录时代、传递情感的重要视觉媒介，摄影始终拥有不可替代的独特价值，与视频并非相互对立的关系，而是互补共生、协同发展的传播伙伴，共同丰富着当代视觉传播生态。

1998 年 3 月 13 日，两名埃及骆驼骑警在开罗吉萨高地值勤。姚大伟 摄
摄影的独特价值不可替代
视频以流动画面构建完整时空叙事，凭借连续影像与声音传递丰富信息；而摄影则是从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中精准截取的“决定性瞬间”，将事件核心、情感高潮与冲突张力凝聚于单帧画面，形成直击人心的视觉冲击与可供无限遐想的解读空间。这种“瞬间定格永恒”的特质，正是摄影最核心、最不可复制的价值所在。
一幅优秀的摄影作品，能凝固时间里最具张力的刹那，让观者在反复凝视中体悟背后的情感与故事。反映社会议题的纪实摄影，其单幅画面承载的象征意义，往往能更直接地引发人们的深度思考。在新闻传播中，当视频与照片并存时，受众对照片的记忆往往更为深刻——静态画面定格的关键瞬间提供了清晰的视觉焦点，使观众能够专注于特定细节，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，而视频的连续流动特性则易分散注意力，难以形成持久的记忆锚点。
摄影还具备生产简便、传播高效的天然优势。一张照片无需依赖其他辅助元素即可独立存在，画面单纯直观、信息凝练，在碎片化传播环境中更易被快速传递和记忆。无论是社交媒体上的即时分享，还是艺术展厅中的精品呈现，抑或是重大历史节点的永恒记录，摄影都以其独特的“静态力量”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。视频的盛行丰富了视觉传播形态，但并未削弱摄影的价值，二者在各自领域发挥所长，共同满足着人们多样化的信息传播与情感表达需求。

2023 年 9 月 6 日，两位印度女清洁工在新德里的一个草坪上清扫落叶。姚大伟 摄
视频截屏无法取代现场摄影
即便视频截屏技术日趋成熟，能获取高清静态画面，也始终无法取代摄影记者在现场的单幅原创拍摄。二者的核心差异在于：截屏是对已有画面的被动截取，而摄影是对价值瞬间的主动创造。
摄影记者的现场拍摄，基于对事件本质的深刻理解与对人物情绪的精准洞察，以及对光线、构图、时机的专业把控，从动态场景中筛选出最具叙事张力、情感浓度和象征意义的一帧进行定格。这种融入专业判断与创作思考的主动性实践，是依赖后期从既有视频中随机选取画面的截屏技术所无法比拟的。
从创作逻辑来看，摄影的专业性体现在对画面语言的主动构建。摄影师通过镜头角度选择、光影巧妙运用、主体突出呈现等专业手法，赋予画面独特的视角与情感倾向，让照片不仅是客观“记录”，更是主观“表达”，成为传递思想、凝聚共识的载体。而截屏本质上是对视频画面的被动截取，难以摆脱原视频的叙事逻辑与取景限制，更无法实现对瞬间意义的主动提炼与价值升华——截屏或许能复制画面的清晰度，却永远无法复制现场摄影中蕴含的专业思考、创作意图与时代温度。

2025 年 7 月 9 日，几个孩子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芒果树贫民窟里玩耍。姚大伟 摄
当下摄影作品的存在意义
在信息飞速流转、万物加速迭代的时代，摄影以静态形式将易逝的瞬间凝固为永恒，成为承载个体记忆与集体情感的重要载体。无论是家人团聚的温馨笑容、城市变迁的细微角落，还是历史事件的关键场景，照片都让人们得以回望过往、留存情感坐标。一个时期乃至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，往往浓缩于一张或几张经典新闻照片之中——摄影记者定格的典型历史瞬间，让人们得以清晰凝视世界变迁、深刻回味时代足迹，成为解读历史、传承精神的重要视觉文本。
作为“无需翻译的语言”,摄影在跨文化传播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桥梁作用。它以视觉语言打破文字壁垒，用镜头捕捉不同地域的生活场景、民俗礼仪与精神风貌，将抽象的文化符号转化为直观可感的影像，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快速产生情感共鸣。无论是记录传统技艺的传承、自然景观的独特魅力，还是普通人的日常温情，摄影都能跨越语言障碍，传递真实的文化内核，消解刻板印象。同时，摄影的易传播性使其能够借助新媒体快速扩散，搭建起多元文化交流的桥梁，促进不同文明相互理解与尊重，推动全球文化的包容共生。

1998 年 12 月 16 日，两名以色列士兵在耶路撒冷哭墙下祈祷。姚大伟 摄
视频时代摄影的发展方向
视频时代的摄影，并未陷入发展困境，正朝着差异化与融合性并重的方向稳步发展。一方面，摄影持续强化“瞬间艺术”的核心特质，在叙事上更聚焦、表达上更深刻，通过独特视角与精准捕捉，让每一幅作品都具备打动人心的情感力量与时代价值；另一方面，摄影积极与视频技术深度融合，在短视频传播中以关键帧形式强化记忆点，借助数字技术实现互动式呈现，不断拓展传播边界与表达空间。
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，个性化、轻量化的摄影表达日益普及，让每个人都能通过静态影像记录生活、表达自我。而专业摄影则更加注重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，以更高的专业标准挖掘瞬间背后的价值，推出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。
视频用“流动”讲述故事，摄影用“凝固”定格世界。在技术不断进步的今天，摄影并未因视频的兴起而褪色，反而在时代浪潮中愈发凸显其独特价值。作为记录历史、传递情感、凝聚力量的重要媒介，摄影在与视频的互补共生中持续焕发新的生命力，必将为时代留下更多值得铭记的精彩瞬间，为人类文明的传承书写生动的视觉篇章。

姚大伟
新华社中央新闻采访中心高级记者，
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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